11/26/2020

關於喝酒這件事

 


認識我的人應該知道,在去年以前,我幾乎是滴酒不沾的。

因為過去看到父親因為酒醉屢屢失態的模樣而讓我對酒極度反感。

然而,當日子累積,人世糾葛,我才赫然發現,父親一定也跟我一樣堆了那麼多那麼多的壓力,需要一個逃開的短暫時刻。只是當時的我不理解他心裡的那些難。

現在每拿起酒瓶,心裡都在跟父親敬一杯。敬那位只要講超過三句話就會不對盤吵起來的爸。

在我從書房開始拼夢想不久,父親就倒下了。我幾乎沒幫上任何事,只顧自己每天日夜拼搏。最後也沒能陪他失去呼吸。

一個年輕父親,從面對孩子呱呱落地哭鬧不已的手足無措,到孩子青春期的反叛忤逆,再看著孩子成家立業離去。他的愛,不懂如何傳達,不知如何拿捏。也許在外頭得意地炫耀,回到家後也只能躲進房裡喝酒,讓自己的不清醒撐過那段不知該如何共處更不知道如何自處的尷尬的時間。

好像活懂了,但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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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寫的舊歌

詞曲:李宗盛


比起母親的總是憂心忡忡  是啊   他更像是個若無其事的  旁觀者

刻意拘謹的旁觀者   遺憾  我從未將他寫進我的歌    然而

天曉得這意味些什麼  然後我  一下子也活到   容易落淚的歲了

當徒勞人世糾葛 兌現成風霜皺褶

爸  我想你了


到臨老  纔想到要反省父子關係  說真的  其實在回答自己

敷衍了半生的命題   沈甸甸的命題

它在這裡  將我拽回過去    像個終於靈驗的咒語  

那些年只顧自己   雖然我的追求他   無能  也無力參與

只記得   我很著急  也許 因為這樣  沒能聽見他微弱的嘉許

我知道  他肯定得意

只是 等不到機會  當面跟我提


思念其實不是  不是這個歌的主題   我相信不只有我  在回憶時覺得吃力

兩個男人 極有可能終其一生只是長得像而已  

有幸運的  成為知己  有不幸的  只能是甲乙  


若是你同意  天下父親多數都平凡得可以   

也許你就會捨不得再追根究底  我記得自己

當庸碌無為的日子悄然如約而至  我只顧卑微地喘息   

甚至沒有陪他  失去呼吸


一首新寫的舊歌  它早該寫了  寫一個人子 和逝去的父親講和

我早已想不起  吹噓過的風景  而總是記著他  混濁的眼睛

用我不敢直視的認真表情    那麼艱難地掙扎著前行


一首新寫的舊歌 不怕你曉得 那個以前的小李 曾經有多傻呢

先是擔心  自己沒出息   然後費盡心機想有驚喜

等到好像終於活明白了   已來不及

他不等你  已來不及   他等過你   已來不及


一首新寫的舊歌   怎麼把人心攪得

讓滄桑的男人 拿酒當水喝

往事像一場自己演的電影     說的是平凡父子的感情

兩個看來容易卻難以入戲的角色  能有多少共鳴?


一首新寫的舊歌  怎麼就這麼巧了

知道誰藏好的心  還有個缺角呢

我當這首歌是給他的獻禮  但願他正在某處微笑看自己

有一天當我乘風去見你  再聊聊   這歌裡  來不及說  的千言萬語

下一次   我們都不缺席


比起母親的總是憂心忡忡  是啊 他更像是個若無其事的旁觀者

刻意拘謹的旁觀者  

爸    請你從此安心    待在我的歌



11/01/2020

Home?

 

放下過去,讓自己融入一個新環境,新學校、新工作。

20 年前轉職,不管再努力,同事還是給了 No. You're not XXXXX-ish yet.  這樣的評語。最後大家是熱熱鬧鬧地吃了烤鴨把我送走,但我也懂了 I've never been part of them.

幾年前再冒出了唸書的念頭,也戰戰兢兢努力準備了。到了試場才知道,這是準備給原本這學校的畢業生或助理繼續生活的位子。公開招生是為了符合教育部的規則,外人事實上並不歡迎。

鼓起勇氣轉了一個產業,讓自己從最基層做起,徹底放下所有技能與經驗,只為學習這個新領域。換來的仍然是兩光的名號。

也許我真的駑鈍不受教吧,到哪都不是家。

8/08/2020

Händel Sarabande


拼了幾十年,有時連走路都覺得抬不起腿邁不出下一步了。

韓德爾的 Sarabande 就很有這樣的感覺。

最近鑽研那好像很不屑三和弦的爵士,回過頭來這巴洛克時期的簡單三和弦進行,也是一種單純的美。

沈重地持續到曲末,韓德爾並沒有媚俗地讓曲子有太多的轉折。沈重的腳步在停下時,並沒有豁然開朗也沒有頓悟覺醒,在迷惘的十字路口,再起步仍是如千斤重。

8/01/2020

文盲

約莫25年前,在許多網站設計者的應徵履歷上都寫著:熟 Photoshop。



然後就看到一些堆滿著 emboss, shadow.... 效果的作品集。至於何時要用哪些效果?在哪些性質的內容用?

說不出來,甚至連逗號後空格、避頭點、這些無需專業知識只需多看兩本書就可以知道的「常識」都瀕臨絕跡。

沒有美學素養底蘊做視覺設計,豈不弔詭?

有種電影不太需要什麼底蘊這勞什子 - 黑道片,從頭到尾一三五八字經,不是甩巴掌就是群砍,這種片台灣拍得最好,演員們每個都自然又生動。為什麼?他們不需要演啊。

要講台詞的要講道理的,編劇寫不太出東西,演員只要帥哥美女口條不重要,導演不太知道演員改了什麼詞,監製不太看本,開會講得天花亂墜彷彿煞有介事其實總結就是老子/老娘不喜歡。然後他們自鳴得意稱這種叫文創。

沒有文化素養底蘊做文創產物,豈不弔詭?

我們也許不太有「文字盲人」這種「文盲」了,但「文化盲人」這種「文盲」正在當道。


6/14/2020

悲傷

去年四月完成了半馬後,持續練習希望進步,卻在十一月一次工作的意外傷了脛骨。不要說跑步練習,連平日步行甚至生活自理都成了問題。

經過半年多的復健,雖然可以步行了,但大致能確定的是,跑步這件事已經無法回復了。

受傷是一個小事件,卻讓我看到了許多不同面向的事。
  1. 老是忘了自己已經沒有年輕時的矯健,拼命三郎的本能反應總是不經大腦。
  2. 自己對傷勢與自身權益的輕忽。
  3. 中老年受傷,不僅恢復緩慢,無法運動讓身體已經緩慢的代謝更不會錯過施加更多的慢性病。
  4. 誤信了一首歌的歌詞:「沒有不會好的傷」。
就像當年手指的關節炎,努力想治好卻得到醫師的冷嘲熱諷:「彈吉他有那麼重要?」。這次獲得朋友的評論也不相上下:「跑步運動有那麼重要?」

心中的悲傷,萬倍遠勝骨裂的疼痛。

6/08/2020

難懂的貝多芬

原以為聽聽貝多芬 Pathétique,比較符合現在的心境。但也許是自己太膚淺或是造詣太糟,除了第一樂章開頭感覺還不錯,但差不多三分鐘後的輕快旋律就砸了。第二樂章則可能是旋律太芭樂被太多廣告配樂糟蹋過,也很難悲愴。第三樂章開頭的旋律更是讓人雀躍不已,搞什麼....



好像還是 Moonlight 第一樂章好些吧


5/18/2020

Rompo i lacci



義大利歌劇的內容現在聽起來都相當「有趣」,整個情節跟時下鄉土劇也相距不遠。
"Flavio, re de' Longobardi 倫巴底國王佛拉費歐" 中這幕 Guido 被老爸逼著要去跟岳父大人釘孤枝,讓他內心超掙扎。老婆雖然告訴他不管怎樣都會愛著他,後來又翻臉要砍他,還好他躲得快。
撇開這一切,韓德爾只用了簡單的弦樂配置,卻營造出魄力十足的音樂,忽大忽小的音量,讓人感受角色左右為難的心境。



復仇的火焰



阿瑪迪斯老兄,看在我們同天生日的份上,讓我亂寫一下。

「復仇的火焰 Der Hölle Rache kocht in meinem Herzen」一曲來自莫札特歌劇「魔笛 Die Zauberflöte」,因為曲名的感覺很動漫,所以連小孩都知道。



這首曲子最為出名的應該就是那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超高音域的轉音技,讓人懷疑莫札特在下筆時怎麼能有信心找到能唱的人?

魔笛的故事背景是一個「失序的世界」,不禁讓人聯想到近來這個翻天覆地的「失序的世界」。復仇的火焰,夜后 (Königin Der Nacht) 這位有點抓狂的母親對著女兒 Pamina 唱著「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就不再是我的女兒,永遠被隔離,永遠被拋棄....」,像不像被隔離關在家裡太久的親子間的火花啊?


ps. 魔笛全劇:



3/20/2020

錄影中請微笑

 「告示牌」是一面鏡子,反射這個社會的人,心裡在想什麼。


放在公共空間的物品,告訴大家愛惜使用,沒什麼問題。但加上了「錄影中」字樣,還標示為紅字。

 

疫情當前,共體時艱,造成不便敬請見諒,理所當然。最後還要補上「本校裝有錄影設備請君子自重」,外加一個驚嘆號「!」。

 


 速限50公里,很清楚了。但要加上「前有測速照相」,外加一個有閃光燈的相機圖。

 


 這是休息時間的臨時市集,整排的圍欄上都貼著「錄影中請微笑」的告示。如果我們已經習慣了這些告示牌,那就表示我們這個社會已經越來越默許「惡」的存在。

將公物佔為己有是不是一件「羞恥、不應該」的事?還是說只要沒錄影抓到,拿了也沒什麼了好罪惡感的?

把病毒帶入校園危害我們的孩子們是不是一件「危害他人」的事?還是說只要沒錄影抓到我,就算跑進去又有什麼大不了?

超速駕駛是不是一件可能傷及自己、乘客、無辜被波及的人的行為?還是說只要沒有測速照相,超一下又死不了的事?

「偷竊」是不是一件「犯罪、錯誤」的事?還是說,只要沒有被拍到被逮到被帶到警局甚至只要沒有被法官定罪,其實做了也沒什麼關係的事?

社會上還有更多更多這樣吊詭的價值觀,開車乘車繫安全帶是因為「會被罰款」,而不是因為「安全因素」,騎乘機車戴安全帽是因為「警察會抓」,而不是你身後那條珍貴的孩子的命。

當「惡」只要沒有被定罪就不算是「惡」,維繫社會秩序的就只剩下法律這最後一道防線,但法律的設置並無法隨時隨地隨處監控人民,也就是說,當沒有執法人員或工具在場時,所有「善」的人是絕無保障的。而「惡」勢必將日漸瀰漫壯大,成為這個社會的「主流價值」。

所以當有個人無視市場告示將腳踏車騎入,旁人告知規定時,還能理直氣壯吼叫你想怎樣?所以當規勸插隊者,他仍能理直氣壯要烙人「教訓」規勸者!所以當有人即便將交通路錐放置人行道阻止違規停車,那個路錐還是被絡繹不絕的違規者碾壓得歪曲變形。因為這些「惡」在沒有被法律罪證確鑿判定下,都不是惡

有人問德國為何能有無限速高速公路而難波萬的台灣不能有?德國的無限速高速公路存在固然有他們的歷史情結,但最重要的重點是絕大多數德國人都覺得「遵守交通規則並尊重其他用路人權益」是一件無法更「理所當然的事」,是一種深植內心的文化。台灣人有一絲絲這樣的觀念嗎?如果有,別說速限,所有交通罰則其實都可以撤除。

有人問為何絕大多日本駕駛能禮讓人行道上的行人,而台灣光是右轉禮讓行人只要警察不抓馬上就原形畢露?「不造成他人困擾」這件事在他們的心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而對我們來說,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對吧。


[from fb blog 2020/3/20]